虽然她为女权主义者的行为感到振奋,但她始终隐隐觉得,自己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去探索。
被压抑的需求
在大多数采访对象中,未婚女性都会谈起失去孩子的痛苦,22岁喵喵是很例外的一个,她跟淑婵说:“有时我甚至会觉得,这(堕胎)是我成长过程中比较好的经历。”
她是在18岁时堕的胎,彼时生活一片混乱。和堕胎并行的,还有在医院做癌症手术的母亲,和即将到来的高考。喵喵发现自己怀孕时,本来有点窃喜。但她和男友都认识到无力抚养小孩,于是决定堕胎。这件事情被高考的紧张感冲淡,直到很久之后才会想起来。
因为这件事情,喵喵和男友的关系反而更好了。没有出生过的孩子,变成了他们之间的纽带。直到目前,手术似乎也没有给她带来身体伤害。
“我觉得有些女孩之所以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其实是因为没有得到男方对她付出的肯定,因而将其归结为失去骨肉的痛苦”,淑婵说。
她又去重庆和骁红见了面。两人同为1992年出生,聊起来没有拘束。编剧专业出身的骁红,每句话都像抒情散文。
在高考复读那年,骁红爱上了为她补习的老师。老师大她十岁,已婚。上大一时,骁红独自去西藏,遇到另一个男孩,怀上了她的孩子。从怀孕之初,骁红就没有考虑过是否要留下这个小孩,因为“孩子爸爸不是我爱的老师。所以TA生下来一定会秉承那个西藏男孩的幼稚自私。如果是我老师的就不一样了,TA一定会很有灵性、很追求美、很向往自由”。
骁红想,如果怀上的是老师的孩子,克服万难也会留下。
拍照的时候,骁红抱着一本记录着对老师感情的日记本,上面写着:“太阳和石头永远都是情人。”如果怀上的是老师的孩子,她说克服万难也会留下。
淑婵还遇到过1990年出生的Kym。Kym在美国读书时,通过微信“附近的人”认识了David,并对他产生了爱慕。但David已经结婚了。美国的生活一直不太顺利,在Kym回国前的最后一晚,她与David发生了关系。一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时空的自然断裂,让Kym一直都很清醒,她自己吃了流产药。
被拍摄时,Kym拿起波伏娃的《第二性》。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她一直在读这本书,“感觉是它为我那段人生画上了一个句号。”
毕业展览完成了几个月后,Shelly才找到淑婵。“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淑婵说。1991年出生的Shelly,在她面前数了数和自己发生过性行为的陌生人,三十多个,大多是通过陌陌豆瓣等认识的。她怀孕了,在手术前仍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最后,是作为妇科医生的母亲亲自给她做了堕胎手术。
其实,母亲常常跟她讲不安全性行为可能会有的后果,也告诉过她堕胎可能会有的伤害。但就像一种无法控制的反叛,Shelly需要靠这样的方式来抒发自己由来已久的压抑。
“她情绪上一直很开心,跟我讲怎么认识这些男生”,淑婵笑笑:“一直讲到她姐姐问,你真的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吗,她才在我面前流了泪。”
今年八月,淑婵路过李银河的讲座,听到她说:“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可以把性看成一件美滋滋的事情了,但对性用品的需求是被压抑的。”
她又想起了Shelly。
淑婵的项目还在继续,她想可能再做十年也不一定。她印刷的小册子,已经卖了400多份,所剩无几,但母亲始终没有看过她的作品。
她现在特别希望自己可以早点结婚,早点有小孩,女孩们的故事让她觉得这种安全感来之不易。有时候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女孩,她也会想象,她是不是有相似的经历。
她很认同女权主义者们告诉她的:“任何一种避孕措施都不能保证100%,女孩意外怀孕了,社会道德不应该再给她一个枷锁,成为一个罪人,女性应该有自主的生育权。”
肖美丽觉得:“淑婵还是落脚到情感方面,我没有说服她”,在淑婵看来,她本来捧着一株小草,想寻找另一株,没想到走着走着,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森林。“或许十年后,又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