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民间标会取代银行融资,一个小车工也可以当老板。
每个温州老板都是白手起家,背后都有一段辛苦奋斗的过程。巴黎十一区伏尔泰大道(Boulevard Voltaire)的黄老板二十岁来到法国,先在亲戚家借住,一来就学针车,“每天坐在针车前十六、七个钟头,累了倒头睡在针车旁,醒来继续干活,我太太也一样,拼了七八年后,我开始做代工,替桑提耶(Sentier)的犹太人赶货,每天推著超市的手推车取货送货,当然自己也没闲著,跟著暗无天日的赶工,直到拿了居留纸张,前前后后超过十二年。”在针车厂或皮包厂打黑工,过的是暗无天日的日子,只知道不停挣钱,还要想办法找门路,拿到合法居留权。
有了纸张(居留证)立刻开店。黄老板起先只有三十多平方米的小店面,他也学别人找样本,以过去代工的经验找到车衣工,生意慢慢进入轨道,他一心只想扩大,终于找到伏尔泰大道一百多平方米的店面。
“买铺要几十万欧元,我只好起个会,找了三十多个人,总算凑足了买铺钱了。”黄先生所谓的买铺钱就是顶店权利金,温州人之间互通有无,以民间标会取代银行的融资借贷。民间标会有纯粹协助无分毫利息的“干会”,这是道德上义务,即所谓的“道义”。社会人际网络下所形成的金融流通系统,促使温州移民将永嘉学派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巴黎十一区的伏尔泰街与绿色街道(Chemin de Vert)早期只有几家成衣批发店,自从九十年代中期,温州人顶了几个店铺后,其他的乡亲朋友“见贤思齐”,到附近找店铺,一一开起成衣批发店,九十年代后期,这一带的店铺被温州人炒热了,他们提著装满现金的皮箱,到法国人开的面包店、药房、肉铺、乳酪店等,提出以高价收购店铺,法国传统商家老板见店铺的转让费比他们十年辛苦工作所得的钱还要多,足够退休养老,乐得立刻转手顶让,因此几年间,这一带三、四条街,全都开起成衣批发店,巴黎十一区区政府估计约五六百家。
何谓温州人? “十个温州九个商,还有一个是会计。”
浙商是个新名词,在欧洲挥舞浙商旗帜的几乎全是温州人,海外华人族群中,所谓的“温州人”已成为通称,包含来自温州、青田、文城、瑞安一代的移民,在海外,“温州人”应是以使用的方言界定,而非仅限于温州市。
温州人无论男女老少多是做生意的好手,炒楼、炒棉、炒矿,他们在大江南北以致全国各省卷起千堆雪,同样的温州人,从八十年代起,或持商务签证进入欧洲,而后成为非法居留,或偷渡抵达等待大赦,他们最终取得身份,而后开公司作生意,有别于广东福建华侨,他们是所谓的华人新移民。时至今日,这些华人移民,成为欧洲移民族群中的新贵,他们在欧洲商场上的成就,已到了引人侧目的地步。
“十个温州九个商,还有一个是会计”,一语道尽温州人精打细算,以赚钱为人生目标的价值取向。温州人前仆后继追求财富,完全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士大夫思想背道而驰,一路探究温州人的重商思想,要从渊源于北宋,发展于南宋的“永嘉学派”谈起。
永嘉学派成型发展于永嘉(今日温州地区),是南宋时期重要的儒家学派,与朱熹的“理学”,陆九渊的“心学”鼎足而立。永嘉学派最早提出“事功”思想,主张“以利合义,不以义抑利”。南宋时期,永嘉地区工商发达,重商与功利主义,成为温州人富经济利益进取心的传统。
温州人移民欧洲以巴黎为起点,移民欧洲的历史,可追溯至一九一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浙江沿海居民受雇到英法当后勤佣兵,战争结束后,绝大多数乘船回国,留在法国人数相当少,数十年来,各自谋生,虽部分集中在巴黎第三区的几条批发街,却如“隐身”市区,法国社会几乎没感觉到这个移民团体的存在。
日本侵华期间,有些温州人为了逃难到巴黎找远亲,而后陆续有人循海路至欧洲,中国进入“人民民主专政”后,断绝出国依亲之路,温州人依旧继续找门路往外跑,但成功的机率小。
从八十年代下半期、中国加快开放改革政策步伐以来,温州地区移向海外的人数剧增,创造了偷渡集团繁荣商机,到了九十年代,中国大陆温州地区可以用“人去楼空”来形容,因为大家都想到欧洲去了。